胡不归

式微式微胡不归

【黎明之前】【谭刘】八千袍泽不负国。



1943年12月3日深夜,一声刺耳的枪声将我从杳无尽头的黑暗中拖醒,斜靠在断壁中的身体抖了个激灵,行动先于意识窜起。

远处烽火渐熄,黑红相间烧的天色半白。焦黑的壁垒边,穿着德制正装的战友遗体与鬼子尸体枕藉交叠。一股硝烟味从司令部里飘散出来,刺痛了我干燥沉痛的鼻腔黏膜。夺门而入时,师部书记呆愣的坐在原地,参谋谭忠恕一把拧住师长余程万的手腕恶狠狠的压制在桌面上。

“弹尽粮绝,城已破。”

桌面一张草稿纸上,铅笔整齐的诀别电染着浓浓的血渍。

一屋子的争执被突兀的闯入而打破,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杵在门口的我。

撞破师长企图举枪自裁最狼狈的一面,我觉得自己这辈子是前途无望啦。

“师座……”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角,我想都没想就开口:“有子弹别浪费,不如留给鬼子吧。”

谭忠恕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,脸色黑的能抖出一两炮灰。“谁让你进来的,滚出去。”

屋子里的几人苦苦劝解余师长不要放弃的时候,我决定脚底抹油赶紧走。师座沉默少顷扬一扬手,嘴角噙着一丝苦笑道:“新杰说的对,有子弹不能浪费,通通留给鬼子。电令各军,不惜一切代价冲进常德。你们出去吧。忠恕,荣凯留下。”

朝着屋里的几个长官敬了个军礼,我与几个警卫员退出了屋子。不一会老谭出来,斜睨一眼缩在角落骑墙而坐的我,轻轻招了招手。

“常德马上要失守了。”男人喉咙沙哑,冒出的语调破了音。“师座决定带杜团长突围。选100人。我与柴团长留守此处。”男人说完,看了他一脸土灰的弟弟。
“我跟你留下。”回答近乎本能脱口而出。“给咱们留了多少人?”

“算你,算我,29人。”

“我就知道党国从来不会给你什么好差使。哈哈哈。我现在反悔来的及吗?”

“闭嘴,来不及了。”老谭斜睨我一眼道:“还记得考入黄浦时,教官教育过我们什么吗?”

“又考我。”低头揉着火辣辣的鼻腔,我道:“升官发财请往他处,贪生怕死勿入此门。”

爽朗的笑了笑,我用靴尖踢一踢他被割破的裤线:“我也考考你,谭参谋,《陆军第57师司令部文告》内容是什么?”



“《陆军第57师司令部文告》“我们的战斗任务就是在城外划出直径40余里的不等变五角星内,我等绝不走出这个圈子,无论敌人施加多大的压力,我们的回答只能是血,是死。”


“战死就是光荣。”

那是一篇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的告示。字字鲜血,句句垒骨。

五十七师八千名袍泽弹尽粮绝,全部殉身此役。无人投降,更无人后退一步。

待老谭断断续续背完这六十余字的文告,日本人已经冲进城来。我不知道师座能不能活着冲出重围,又能吸引多少兵力过去,也不知道到底涌进了多少日本兵。手边弹尽粮绝倒正可以杀个痛快,鲜血淋湿全身,脂肪与筋肉裹住刀刃的肉搏痛快彻底刻骨铭心。

快哉!快哉!

此刻我是刘新杰,他是谭忠恕。
马革裹尸,不用再面对党争伐异与兄弟阋墙。这结局痛快的很!


一颗炸弹落在他脚边的前一刻,时间仿佛被抻的格外长。头顶飞机呼啸而过,割裂燃烧正旺的烽火。

“哥!!”

将刺刀从敌人躯体中抽出,鲜血喷了我一脸,纵身一扑滚了两周,我将手臂撑开压他至身下。

人都说临死前的一秒格外漫长,此刻我信了。
或许背不够宽,挡不住飞溅的弹片和坍坯的残桓,但我知道我有一条全世界最硬的脊梁,它能承起我的信仰。

反正事我都做了,共产党我也入了,来不及告诉你,你要怪就下辈子怪我吧。

没心没肺的笑着,我将他拥紧。

有你在身边。死亡有何可怕。


……

很多年后,我与他对坐桌畔,红酒满杯又唱起那一曲八千袍泽不负国的军魂。

小雄拍着手问怡君,妈妈,他们唱的是什么,真好听。

怡君告诉她,他们啊,唱的是陆军军歌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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